不怪他不甘心,实在这事太匪夷所思了。甘华和张西是从穿开裆裤就一起上学,每回考试,张西就没有考过甘华的。张西是天生的笨!大考小考抱着课本死脑袋记,笑起来憨憨傻傻,还不如他甘华考前看那么几小时。
前几天,上头来人视察,一向笨嘴笨舌的张西居然出了头,一通巧言令色地卖弄,连甘华原本就要到手的升迁都飞到了张西头上。甘华气得冒烟,深夜都不得安眠,只一个劲地骂。
骂了一通,甘华稍稍冷静下来,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对:“那憨憨怎么突然就变了?到底怎么回事!”
“啥玩意!”甘华躲在被窝里,还在生气,又是发蒙,叫道:“装神弄鬼,是个孬蛋!”
不想它话还没说完就被甘华的怒吼压了下去:“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居然这么命令我。你当傻子是批发的吗?”
甘华料想,那不知道是啥的鬼东西既然要和人做交易,那么必定得悠着捧着他甘华,不可能现在动他,呵,有求于人的玩意有什么好怕。
话是这么说,但当新上任的小领导张西往他面前那么一晃一逛一查,再那么憨憨傻傻一笑,甘华憋不住了,找了个偏僻地方:“妈的,退一步,越想越气!那什么破烂玩意,给我出来,你给我讲明白。”
然而四下一片寂静,只有甘华面前的玻璃窗,映出他面部扭曲成不可描述的模样,俨然小丑本人。
又是深夜,甘华还在咒骂,骂娘咒崽,这回连着古里古怪犯神经的那声音一起骂。
甘华张嘴想骂,到嘴边的话又溜了个弯:“哎,我白天叫你呢,你怎么不应我,我早就想着答应了你了,白天想得多了,现在没那世俗的欲望。”
“我和张西吧,是多少年的好兄弟了啊,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可真是太关心他了,我这两天就一直在为他祈福,希望骂走让他犯怪的玩意。你瞧我不是把你盼来了。快给我讲讲。”
那声音幽幽的:“人类,你们真是奇特的生物,你的无耻刷新了我以为的下限。”
不给甘华接嘴的机会,那声音开始了主题:“你听说过车卡吗?跑团——你们人类的一种游戏,可太有意思了,用数值、人设定义角色,用一种随机的玩具骰子来决定命运,你们无师自通模拟了四维人看你们的方式。这多么滑稽!多么有趣!”
“似乎你们把这些角色称为纸片人,是吗?嗯哼。在我的本体看来,你们人类,活端端的卡片人啊,每个人的属性牌上都有着固定的点数,而骰子,我也觉得很有意思。”
“我要加入你们的游戏!感恩吧,你们有机会遇到就凭你们的科技无法捕捉的生物。人类,遇到我,付出代价,向我许愿,你可以交换改变命运的掷骰子机会。”
“愚蠢。我的骰子能是普通骰子吗?使用我的骰子,丢出的点数是会真实作用在你们三维人身上的。我可是从更高的维度直接更改你们的设定。”
他馋着脸,心里绕了不知多少个弯:这东西古里古怪,是不是真的呢,要是真的,那他甘华肯定是那天选之子啊,这玩意怎么用呢。
“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同我交易。有的人如愿一个呼吸间从一介乞丐之身跨越到富豪阶级,有的人如愿得到了最惊人诛心的美色,出现在荧屏上,有的人如愿声名鹊起,为众人追捧,还有的人完成了复仇打脸逆袭一条龙成就。同我交易是获得成功的捷径。张西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要说有什么特殊之处,那就是他太不起眼了。”
“大惊小怪”,那声音不屑地说:“时间虽然是你们三维人的生命单位,可有多少人能好好地使用呢,我不过加速了你们应得的结果罢了,或许极少数人是宝贵的,但是你们的时间呢,难道不是自己浪费了吗?与其你们浪费掉,不如和我做交换。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你没见过中彩票的?这就是交换的财运。”
外面的夜已经是漆黑,甘华又在床上翻了阵子,实在睡不着,他爬起来,梭巡这巴掌大的出租间。
升迁的职位带一个小屋子住啊,不大,那也有独立厕所啊。张西发达天选了,也不知道带上兄弟!走时一拍胸膛,憨着笑:“兄弟你好好住,这个月的月底房租我还是付一半。”到月底还有几个几天啊,谁稀罕。他甘华,不稀罕!
一个人在三十平方米的房间吃饭拉撒,只一张床,一张桌,来来去去都是自己吸来呼去、鼻孔都熟悉了的空气。
——哦,还没有独立卫生间,房东不知多精刮细算,百来平方米的房子,用纸板隔成几个区租出去,几份租,让几块住的人共用一个厕,甘华闷气又眼热。
他调整了情绪,拿出对待老板的态度,准备扣出更多信息:“请容许我问一下,老板,什么情况您会出现呢?就说,怎么样才能遇到您?”
黑匣子沉吟片刻:“规则是难以预料的,我也不能掌握。但是,我遇到的多是欲望强烈的人。”
那是一栋小洋楼,带着围栏,破破旧旧,门铃生锈,按着没声儿,他喊了几声,像石子沉入湖,没个回影儿,附近没人来往,——说来也奇怪,寸金寸土大都市,怎么还有这种没被商业开发的有点扮相的老宅子?甘华没耐心,就翻了围栏。
倒也不至于甘华总结的那么不体面,房间里空空荡荡,墙壁死白与发黄交错,一面普通的桌子,上面摆着一个民国时期的留声机,黄铜色,古旧,甚至发黑,不知哪家的调皮小孩在房间的灰色墙壁随意涂鸦,更是添了一分潦倒。
“什么规则?”甘华回问。他有点拿不准,这地方看起来不太靠谱,他有点想装傻,要是现在能掉头走就好了,谁会甘心出卖寿命的,跟个相信996福报似的……
黑匣子很有耐心:“你可以用3年的时间,换取投骰子的次数一次。你投出越大点数,你的收获越大。”
“什么啊,三年。”甘华松了口气。比起他在网上看的动不动十几二十五十年好太多了。三这个数字就是毛毛雨。甚至不够看。
一个黑色立体骰子凭空出现在地上,总共20个点数,到甘华的腿那么高,有腰那么粗,大小重量不可小觑,表面泛着奇特的光泽,想来材质特殊。
都走到这一步了。甘华鼓励自己,万一一次丢出最大的财运,那不就爽歪歪,少干十几年的活,冲冲冲,三年寿命而已。
“你这虚假宣传啊。”甘华想起这就失去3年时间,嘴角撕开,眼里冒着冷光凶光。
“你每天从早到晚10小时,还要倒夜班,一年不是才9万。现在啥也不用干,白给。”
他涎着脸:“哥,老板,真男人不能说不行,您这生意不太地道啊,是不是太少了点。”
“行,刚开始那两点,按6点30万算,给你10万。怎么样?”匣子大气地说。
银行卡入账100w。甘华一算,居然已经用了12年的时间,再不敢动,只叹时间不禁花。
“当然是因为做的交易次数越多,我们的联系会越来越密切啊。”不知是否是甘华的错觉,那声音幽幽中居然带了不明显的一丝丝愉悦的笑意。他打了个喷嚏,毫毛发寒,出了洋楼门,走进阳光底下。
甘华猛然梦醒,一算账,经过这段时间的挥霍,剩余还是有些的,但买房那是哪里够。旁人都以为自己是用的小头,留了大头,可是自己分明大头都已经流水哗啦啦啦溜出去了。
跟别人的眼神较劲耗命,那不值得。可要甘华过回普通的日子,也是由奢入俭难。女朋友是赶跑了,但他早辞职了,找工作哪能像原来那么吃苦,现在手头没有进项,干巴巴的。
小妹生了怪病!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头发全白了。家里头发灰白稀疏的老人抱着头发比他们还白还稀疏的小妹哭。
小妹得的这种病被称为“衰老症”,是半年前突然出现的,就在他遇到黑匣子前一段时间。电视上一直有播报,但甘华在世界这个巨大的游乐场玩得欢啊,哪来的时间看新闻。
原来,小妹是举全家之力供养的学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幺还是心思细腻的女孩,瘦得像根豇豆似的一个小人,平时总那么懂事,那么听话,那么争气,老师都说她下半年一定能考取好大学……
现在,小妹已经不认识人了,只知道呜呜呜,口水顺着嘴角流到嘴角,流到脖子,沾到灰白的头发上。
护士说小妹那是阿兹海默什么的症状。一个好好的高中娃子,怎么会这样啊!甘华不平极了,仰着头看天到底有多么不公,也让自己的眼泪不流出来。
病房里,他遇到了许久不见的张西。他给小妹带了一束花,粉色的百合衬得张西的面色更加灰白灰白。
张西连招牌的憨憨傻傻笑容都没了,一脸沉闷,让甘华看着更不顺眼。他像是想对甘华说些什么,却徒然嘴巴一张一合,什么声音也没有。
他很想问黑匣子是不是对张西做了什么,他怎么变得呆呆傻傻。但无形的坨铁不仅让他的心下坠,还阻止了他双脚移动。
黑匣子居高临下:“我没有告诉过你吗,你增加的点数是从你附近的人身上随机抽出来的。张西借的时间,也是如此。他也是奇葩,居然用时间借静止的时间,练你们人类的那些东西……可惜,他太笨了,他越是努力,从他人那里偷走的时间就越多,市里出现的一夜衰老的病例就更多。他居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你们人类的愧疚,真是毫无意义。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居然作些虚假而无所谓的抵抗。真应该有面镜子让你看看,甘华,你难看的表情跟当初的张西不能说是毫不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啊。”
“甘华,你借的财运,你不是觉得自己聪明吗?难道你没发现股市崩溃,你身边破产的人,失业的人,甚至还有自杀的人,他们正围着你,用饥饿的眼神盯着你?你害了他们所有人啊。”
甘华像是被打湿的炸药桶,竭力忍耐却忍不住冷笑:“您可不懂人类。”他一想到自己曾跟这么个玩意称兄道弟,哥们好过,吹捧过,就恶心坏了。
“开始吧。”甘华说。他闭着眼,想,就这样吧,反正他是个爱慕虚荣的小人,反正他没钱也活不下去,他做错了事,但这世界太多人太大的责任他担不起救不了。阿妹是被我一样的人害的,他明白了张西:我们太差劲了,只能用死亡赎罪。
匣子这次根本没告诉他具体数目,只是说,金额比较大,让他去买一张彩票。它的态度很冷淡,好像甘华是它已经玩过、玩完了、玩没趣了、还没完没了的玩具。
“我们不如摊开来说,我愿意拿出我的灵魂作交换,只要你让我的哥哥回来,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我感受到了,你的确是希望他回来的,不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作为唯一的后代享受父母的遗产,不自在吗?我还可以给你无尽的财富,非凡的才华,绝世的容貌,怎么样?”
女孩的手交叉扣在心脏位置,紧紧攥着脖子上的项链,闻言身体略微一抖,但她很快平静,似乎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没有必要说这些了。”
匣子发现虽然女孩眼中泪花闪烁,但她站在匣子面前,仿佛是在跟人类商人交易一样不怵,拿自己作交易自然得像是在菜市场买菜。
“行了,言归正传,你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让你哥哥回来还要害了你哥哥的人付出代价,对吧。我接受你的交易。”
“我记得他。他真是个倒霉蛋。和我作交易到一半,居然直接被另一个交易者抢走了时间。不过倒是省了我的事。”
“你哥哥是个喜欢刺探危险的疯子,用生命单位交换闲言碎语的故事和记录的权力,竟然妄图窥探、染指他不配触及的世界,没想到却有你这样一个妹妹。”匣子感叹。
“是的,你很聪明,从你哥的日记本里,你还真猜到了点东西。但你还是来到了这里,向我许愿。”匣子不是人,但此刻它的声音里有一种人类的征服欲被满足的愉悦。或许因为它本身即欲望的产物,久久为欲望滋养着。
女孩的眼神满是绝望,情绪到了一个度,她转而厉声说:“好!我和你做交易。但你我要协议:你向规则保证,必须完成我的愿望,如果不能完成,你还要付出代价!”
在匣子看来,她的模样颇有些像人类爱看的竖起毛的小猫咪。未到手的都是珍宝,而珍宝值得糊弄。它决定随便拿出一个男人的灵魂让女孩看一眼高兴一会,也顺便应付掉冥冥中恼人的束缚。
匣子逗完了小猫咪,看着她倔强同时不得不满心依赖与期许的眼神,虽感到有些趣味,但想着面前的玩具并没有同以往太多不同,自己快要收集够能量了,脱离了此方囚牢,什么样的玩具不好找,便态度上松懈下来,懒懒道:“可以。”
匣子里的黑泥开始蠕动翻腾,匣子里的黑泥开始蠕动,吐出了一个人,落在地板上。正是前不久警示她的那个快老死的二十岁出头青年。
匣子以为这就是结束。但黑泥猛地僵硬,接着剧烈起伏抖动,像是一个胃在空气中痉挛。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玩意儿。但你把自己包装成四维存在出现,就我哥日记里的叙述,你可真是算和蔼可亲,亲近人类文化,那你听没听说过,人类觉得,在自然界,毒药身边往往生长着解药?”女孩褪去了伪装,神色冷静。
“你从人类身上夺取时间,用一副亲切的模样装扮自己,可见你是要与人用媒介产生联系,甚至获得一定的信任,是吧?”她嫣然一笑,眼中哪还有刚才的半点泪光:“你依赖人们的欲望,可如果我的真正欲望,是让你这个罪魁祸首消失呢?你不能完成,也并没有得到我的信任,因此失去了遮蔽,曝光在了你躲避的东西眼中。”
“如果我不满意,你就要被规则反噬了吧?那些无辜受害的人所遭受的灾难,你不用同等的代价偿还,我是不会满意的。连带你这么久以来,诱惑生灵又把他们当挡箭牌的罪恶,你借的债,犯下的罪孽,该还了!”
黑泥还在不断呕吐,房间地板里陆续躺了更多的人,房间最后塞满了人,女孩差点以为自己站在铁轨外,闲得没事,横屏观赏节假日的二号线地铁。嫌弃地又看了夹在其中的某黑框眼镜青年一眼,她愉快地决定让这个胆大包天找麻烦的家伙在人和人和人和人身上的污泥里待着吃点教训。
医院里,医生惊讶地发现,“衰老症”的患者复苏了生机,一个面临高考的女孩,在医生留院观察的要求下,就地背起了英语单词。朗朗书声甚至给一向白得没有血色的医院增加了快活的生气,也许是更多奇迹般的恢复正在发生的缘故。
不知怎的,有的人走在路上忽然觉得心情奇妙地平静、和乐,像头顶的乌云终于被播散了。
匣子大痛:“你和你哥一样,都是疯子!”这么久辛苦收集的能量全白费了,甚至又不知要被封印多久……
“非也,非也。人类的事情,按人类的规矩办,精怪的仇,还是要自己讨回来啊。”
女孩甩着背后的马尾,瘦弱的身影不多时便隐入潮来潮往的人海,再也寻觅不见,只一句轻快的话留下:“你是不是玩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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